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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奉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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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奉閣

眾人一時都楞住,幸而不待聖上發怒,旁邊的內侍趕忙低聲道:“聖上,且審一審這吳官人和蘭臺的女官是什麽關系!”

這麽問自然是有關系的,聖上聽出這是調侃,一下明白過來,卻還是有些驚訝指著吳虞笑:“你這小子!竟真是有幾分好命!”

可別說,打仗這時光有勇有謀還真不夠,命好還真要緊,要不怎麽有福將這一說,所以說武人運氣好,可絕不是貶話。

吳虞也絕不謙虛且萬分自得,拱手道:“謝陛下誇讚,全賴聖恩庇佑。”

可言罷他又低聲道:“陛下,雖有筆誤也是尋常小事,可是臣知王明微她絕不是個粗心大意之人,想其中應還有它誤。”

蘭臺侍奉的侍人也該識字的,能把錯的取來確實不該只是寫字人的錯。聖上才點點頭,旁邊的內侍看了吳虞一眼,想賣個人情,便擡手讓人去了蘭臺,果然又取了個寫正的回來,且看墨跡,絕不是現補的。

內宮表面和和睦睦,實際也是勢力混雜,聖上又怎會不懂,便把正確的又讓人放在桌上,將錯的讓人遞給吳虞道:“來,這賜你了。”

見聖上未有慍色,吳虞拱手收下,還十分嘚瑟道:“這是聖上賜物,臣回去一定置於高案,好好供起來!”

“如此只這一架桌屏倒顯得我小氣了。庾郎年最少,青草妒春袍。可虞郎只著青袍倒顯得我小氣了,明日進城儀禮過後,便到兵部去罷。”

六品及以下公服皆為綠與青,不著青袍可便是五品以上了!

雖戲文裏隨意出來個官便是一品大員,王公侯爵,可實際上這個年紀能去實權職位拿個五品官已是能當奇事說上兩年的。

座下皆默,歡愉的樂聲便顯得越發響亮了起來。吳虞捧著桌屏行禮謝恩,一時煙香靡靡,燈火璀璨,在這百裏行苑千裏江山,楚國又有何處比此處更加春風得意?

可他其他的,旁人還都能以“再如何不過是個出身低微的粗莽武人”來自我安慰,可憑什麽他還能得了那般小娘子!本來只有三分氣人,這也變了十分,可他還如此炫耀,不知低調收斂!

可吳虞帶來的人可不管那些,即時紛紛起來恭賀,聖上不僅不不斥責失禮,還給他們賜了賀酒,他們便更張揚得意起來,可不想整紛紛往吳虞那灌,他卻只喝了一盞,一頭栽在了案子前,醉了。

因著吳虞在聖上面前“大放厥詞”,害得她一直被笑話到宴席結束,十八娘氣得嘀嘀咕咕,出來不過聖上似乎太有興致,前苑竟還未散。

可巧這回蘭臺的住所是上回程家住的地方,程家搬了新修的更好的院囿去,她便幹脆還選了上回臨著後路的小樓。

她困得昏昏沈沈,可別人也困,想來屋裏梳洗的水也都備好了,便沒有再折騰誰伺候她,放她們各自回了住所自己上了小樓來。

提著燈一步步邁上臺階,到了門前她便把燈籠放下,正要開門,卻見門突然自內打開,接著她便被一把抱了起來。

各處都有巡視守衛,能進她屋的除了吳虞還能有誰?

他一邊兒親她便去扯她的腰帶,幾步間便把衣裳扯落了一地。當他把她撂在榻上去解自己腰帶時,才終於給她得了空喘息,可不等她說,他便一楞,狠狠僵住,難以置信,隨即長長嘆了一聲,頹喪趴在她身上。

十八娘臉紅著把他狠狠推到一邊去,哼,活該。她早想說她來月事了,是他自己…不給她機會。

可吳虞卻難得看到她這幅狡黠模樣,氣得在她臉上狠狠咬了一口,又沒出息舍不得使力氣,便又親了親,便順勢窩了窩拉過枕頭來,抱著她躺好。

就這麽靜靜躺了許久許久,十八娘都快睡著了,他突然摸著她的臉,柔聲道:“乖乖,我先前說的真不是誆你,那次自靈州回來便已悔改了。只是想死能去死,不想死卻不一定不死。出發之前,無法向你承諾我一定能回來。”

“無妨,我也並沒有等你…只是恰好,恰好忙得很,沒有來得及尋別人。”她嘴硬垂著眼,卻又驕聲問他,“那我若已經瞧上別人了,你又如何呢?!”

“如何?給你做小如何?要不要?”

她便捂住嘴偷偷笑起來,吳虞嗤了聲:“滿意了?”

她點點頭,吳虞卻又黏黏糊糊親上來,趁她迷糊著解開她手腕上的發帶。

次日她正窩在被子裏睡得亂七八糟,忽聽外頭有腳步聲,聽著侍女似乎在往院內來了,嚇得一下坐起,一掀被子便把吳虞給全遮起來。

吳虞都蒙了,皺眉忿忿道:“遮我幹什麽,又不是偷情!”

啊,也是。可她卻顧不上那麽多,趕忙整理好衣裳到門口,侍女倒極有眼色,到了門外只道:“王侍郎,梳洗的水奴先放在臺階上?”

“好,多謝。”十八娘支吾應了,卻又犯嘀咕,“她怎麽不進來,難道知道……”

看她又犯呆,吳虞披衣起身來把熱水冷水都提進屋,試著將水兌好了,便把她袖子卷起來手按進水盆裏,他便又去換衣裳,可出來時卻見她擡起手,仰起臉兒,修長勻凈的手對著窗外的天光,翻過來翻過去,委屈巴巴小聲皺眉嘀咕:“洗幹凈了…?應當洗幹凈了……”

聽見他出來,她趕忙把手收起來藏到了袖子裏,閉上眼不看他,理好衣裳便要走,吳虞怕真把她惹惱了,沒再說什麽騷話,只一邊兒系著衣帶,彎下腰湊在她旁邊道:“乖乖,今日要進城,聖上要在朱雀門城樓上觀禮,到時你要站在何處?”

十八娘仔細想了想道:“聖上和娘娘在三層,高官宗親在二層,其他人都在一層。”

吳虞嗯一聲應下,也沒有多糾纏放她離開。

一進蘭臺,十八娘便去了方尚書處請罪,不管別人有沒有錯,錯字確實是她寫的,該擔的不能推諉。

方尚書素來嚴厲謹慎,本十八娘以為自己要挨斥責,不想方尚書卻把她叫到了屋裏,語重心長道:“娘娘是看你溫厚不是奸滑心思過多的人,才讓你去教招兒。可溫厚到傻,便是真的傻了。如昨日不是陰差陽錯使得聖上並未怪罪,你的前途豈不便被一字毀了?

外朝勢力盤根錯節,可內朝又其實真如你見這般水平如鏡?

我同你說這些,是因你來請罪了。如你今日不僅不以昨日的事為恥,還反而因著出風頭得意,我是再不會管你的。”

十八娘知道她說的話是對的,那個送錯桌屏的八成是誰家安插的勢力,見機故意害她。不過方尚書此番話自然也有敲打立威順便賣人情之意,可誰讓人家是上司,這叫禦下的手段。

她便也順勢萬分懊惱道:“是,多謝方尚書提點,下官一定更加小心謹慎行事。”

見她態度好,方尚書便也更加和緩下來,拍了拍她的手臂道:“那個送錯桌屏的已經處置了,此事到此為止,其他不予追究,日後可不能再這麽呆,對誰都不設防了。”

“是。”十八娘乖乖應下出了屋來,接著便得收拾東西又離開回城。

聖諭嘛,人家要你昨晚回也得回不是?

回了城,宮人與內外官員都得去換了禮服,蘭臺的禮服便比公服花哨許多了,衣身是彩錦團花深青對襟大袖袍,敷彩繪花絲緞披帛,足下是滿繡雲紋翹頭登仙履,頭上冠是赤金與綃紗制的仙人異獸花鳥,都由金線纏立在頭冠上,走起路來搖搖擺擺,倒是很有趣兒的。

城樓雖寬敞,最前排倒也是個緊俏的地兒,蘭臺觀禮位還算不錯,有七八席是在最前排的,她換完了衣裳便趕緊來找好位置了,此時也來了三兩同僚,好在還沒有站滿,她趕忙提著衣擺過來,此時便也陸續又來了幾個女官,平日裏都是相熟的,便打趣她:“王侍郎,你想瞧回家瞧不好,怎麽還同我們搶這好位子的。”

十八娘也只抿著嘴兒臉紅,嘴笨不會駁,旁人見她這模樣越笑她,不過旁邊人漸漸多起來,一群女官也便又端莊起來,縷袖站好。

到了正時,城樓下兩排鼓樂便轟天奏響,恢宏昂揚,唱官和起祝禮歌:

“聖德期昌運,雍熙萬宇清。

乾坤資化育,海岳共休明。

辟土欣耕稼,銷戈遂偃兵。

殊方歌帝澤,執贄賀昇平。”

聖上與皇後由人侍奉緩緩登上最高的城樓。滿城百姓盡皆駐足仰望,便見聖上擡手,內侍高唱:“聖上召我楚凱旋將士入城!”

長號響起,一眾將士由吳虞帶領列三隊,黑雲壓城一般緩緩馳馬而入。

平日裏軍隊儀禮,都要著彩絹制的禮甲,許多百姓幾乎是頭一次見真正作戰時的重甲,玄鐵紮甲從頭一直覆到腳踝,兜鍪,頓項,胸甲,披膊,身甲,背負長弓,手持重斧,面著鐵具,連馬都批了甲,遠遠看著幾乎是山一般碾壓過來,令人心顫膽寒!

好一晌看熱鬧的才反應過來,哎呦,這是我軍不是敵軍,怕什麽。不怕可不就安心了!

隊伍最後的馬上,還擎著他們北胡王庭的金冠,一時民眾不禁喝起彩來。

只見吳虞帶隊在震天呼聲中緩緩城樓下,自馬上翻身而下,取下北胡金冠,躬身交給聖上身邊內侍道:“承蒙聖佑,天勤軍幸不辱命!請聖上受北胡降!”

聖上由小跑上來的內侍手中拿下王冠,喜不自禁,仰頭瞧了瞧,才又發話:“厚賞!”

這時內侍又唱:“天勤軍擒胡有功,聖上賜賞。主將吳虞,賜食邑千戶,黃金千兩,珠五百斛,絹帛五百卷,身加四品忠武將軍。”

“臣謝聖上隆恩!”

內侍捧案端來寫著賞賜的彩絹和金箔帖子,吳虞跪著收下,卻見他用彩絹將帖子裹一裹,一把拋到了城樓上去!

正正落到了十八娘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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